来源 : 中国网
时间 : 2016-03-19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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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做法,但不只是一个做法的问题。我的感觉是,一般的人,很多人都由“感觉”控制,我们的社会充斥“感觉”,在中国你总说“我觉得很感动”“我觉得”“感觉上”等等……我并不是要否定感觉,感觉是蛮重要的,因为我们的身体,首先感觉到冷、热,感觉到快乐、难过,一般可能我们都会停在这个阶段上,以致最后感觉变成我们的主人了,会控制我们,而我们不控制感觉。
但幸福是这样的一条路,是从所谓的感觉到觉知。觉知到底是什么?我会解释我的感觉,也会反省自己感觉的来源。比如我会问自己为什么快乐,或者哪个东西让我快乐,我在那个体验当中学习了什么?所以觉知会变成一个实验性的知识,英文会说Experimental knowledge。
实验性的?或者不叫实验性,是体验?
是从体验到实验。原来我们体会到感觉,如果反省这些感觉的话,体验会变成一种实验,意思是说,从这个体验介入,对自己的觉知可能会越来越丰富,自己的觉知并不是说以自己为主,但是会比较了解自己心里面的动力到底是什么,会为什么难过,为什么快乐。
动力会创造我们的心态,所以我觉得幸福的一条路是从感觉到觉知,因此我从开始就决定不要让感觉控制我。我都要学习什么呢?我觉得会越来越学习到最基本的渴求到底是什么?
我们都有一些表面的渴求,表面也不是说不好,可能希望比较有名或者比较漂亮,或者比较有钱什么的,但是在这个渴求中间有最基本的渴求,我们有办法在这样的自我分析之下越来越了解它是什么。
您怎样看待幸福感?
如果我感觉到我的方向是对的,虽然没有达到什么,但是正好能配合我心里的觉知,就觉得我有幸福感了,即使在最困难的过程中,里面还是有一种方向感。幸福感就是方向感。可以说幸福基本上是一个我们不会到达的状态。但幸福感是我们感觉到往那个方向去的感觉。所以我想幸福是有关生活的流动性的一个感觉。
那么对于个人来说,在大环境裹挟的身不由己的状态之下,人可以做的是什么?
最重要的是信任自己,信任别人。信任问题,我觉得可以说是中国的大问题。我碰到的人说,现在在中国没有信任了。
通常,中国人认为他们的政府是无所不能的,经济做得很好,就是因为还是有公共的信任,比如股票不好,政府一定有办法校正。这是对系统本身有一种信任。但是对人没有信任,最重要的是可能对自己也没有信任,我觉得这是很大的问题,因为可能刚好要相反,可能不要那么相信系统。
反倒应该更多地相信自己?
对。我昨天跟一个很基督教徒的人讨论,他一直告诉我,人是很有欲望的,你不可以相信他。我说不对,刚好,在基督教的传统里面一直强调,上帝按照他的形象创造了人,意思是说人不可以有更高级的位置,所以人的挑战很大。我知道人的欲望是无限的,但是同时我认为人的动力、人的伟大、人的可能也是无限的。
就是人也是有神性的?
对,人有神性,没错。所以人是无限的,我希望能维护对人本身的信任与赞美。我很喜欢莫扎特的音乐,他的音乐是对人的伟大的一个赞美。他觉得人可以创造音乐、创造花园,可以创造艺术作品,可以创造社会架构,可以从欧洲到美国到亚洲,他很高兴当人。
对人本身要有一种肯定。当碰到环保问题等等,如果不是人面对的话,谁要面对?谁要做决定?谁要说我没错?我们的农业系统要改革,消费习惯要改变,如果你不相信人可以做这样的决定的话,那你就没有办法了。
作为人,有3个对象,对人的、对对象的、对自己的。所以我们需要恢复的信任是对人本身。我不是说要对别人随便信任,但是人为什么会做得对,是因为他感觉到他被相信了,你感觉到对方认为你会骗他,你绝对会骗他,如果你对对方的态度表现出一种信任,你会比较敞开自己。所以我觉得有时候信任是出于一个基本的决定,我要对对象表现出来一种信任与尊重。
最后,我当然要信任自己的能力。就是因为不相信我们自己是可以做决定的,就会说,没法儿,没有办法表现的是对系统、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否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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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社会的变化、流动这么激烈……
我知道,所以需要对人有新的了解。一般我们看自己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,所以对自己的认同,对国家的认同也是,都有一种深化。
如果我们对人的了解是不一样的,包括流动性,我有一个来源,但是在那个来源之外我知道自己一辈子会有很多的变化,那已经不一样了,我们会发现一个事情,其实每个年代都有自己的快乐……那个流动性,并不是在一个地方的一个点,幸福刚好是包括那个改变的,幸福是要放弃很多东西。
其实我不觉得中国社会改得多么面目全非,跟别的社会比一比,中国有流动,但是也有蛮稳定的部分。幸福感是包括流动性的感觉,而认同感常常跟不变、跟本质有关,所以我觉得要改变我们认同感的概念,认同感应该有发展,它并不是一次过去,或者是保持现在,人跟一条虫子一样,我怎么样通过这条虫子创造未来。
可能我们的问题是我们的认同感的概念太窄了。还有就是人与人之间,有一些非常好的人,非常开放,会帮助别人,但一般情况下,如果彼此不认识的话,那个距离会保持很久,会慢慢才了解对方是怎么样的。
突破关系圈是很难的,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一件事……做环保这样的好事就会很难,如果人不了解给别人带来的益处在哪里,就不会做。如果是讨论比较理想主义的益处,就是想为社会做事情,人也很难一起做,因为他们不相信别人也有这样的理想,都会觉得太冒险。
主要是因为这种开放性不够。
对,开放性不够,所以行动就很难。缺乏心灵资源。我常常说其实有3个概念是连在一起的,第一个是文化多元;第二个是可持续发展;然后第三个我觉得很重要,但常常不讨论,英文叫做“The power of mind”,心灵的力量。为什么这3个是一体?有心灵的力量参与,私利的益处和公利的益处就都可以保存。心灵的力量,是我们最宝贵的资源,会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模式。
所以如果我们想要改变生存感受的话,只是把目光局限在自己的身上,实际上是没有用的,是吗?
我不会说没有用,太极端,但是很有限。
你们杂志讲心理学,有一个很正面的角色,培养人对自己的认识,但是人也要了解,并不是以自己为中心,“自己”也许包括一个大方面,一种开放,一种联系。人要做自己,要走自己的路,要从自己的门进入,但是也要从自己的门出来,与别人在一起。如果你们不放弃自己的部分,就很难继续做真正的心灵发展,不会空下自己,怎么样可以重新做到?这也跟流动性有关。
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,我认为信任别人、倾听别人可以使他们最好的一面释放出来,所以到底人对你坏或者是好,你看他的好的部分或者是坏的部分,其实跟你自己的慷慨,跟你自己的开放有密切的关系。
中国人的信任问题,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很大。
对,非常大。但社会提供“创作”的空间,这是唯一的疗愈方式。我做了一个教育工作坊,邀请校长(50岁、55岁的校长都是从“文革”出来的)讨论学校里面的冲突,可能是学生与老师,老师与家长,家长与家长等等很多,两天都讨论这个部分,最后一天让他们画画,跟小孩一样,给他们自由讲话的空间,画一些原来被隐藏的感觉,真的有很清楚、很正面的效果。所以我觉得给一个人创作的空间,他会重新创作。
创作不一定是艺术创作。而是跟人的本质、人性本身有密切的关系。上帝首先按照自己的肖像创造了人。人为什么是神的肖像?因为人也是创作者。所以创作的能力是人的本质。但是我们创作的概念太窄了。
什么都是创作?
创作一个互动方式,创作一个家庭,创作一个社区,我们在创作我们的社会合同,什么对我们是公平,什么是应该做的,所以社会可能是玩得最高级的公共创作。每次一个家庭失败是因为人没有创造力,不知不觉地重复原来的家庭模式。
个体的重组如果做得好的话,会有一个作用,会创作别人。